前些天刚刚看过央视纪录片《苏东坡》,发现很多地方都取材于《苏东坡传》,有很多甚至是原文。这是写苏东坡的最有名的一部传记。
一、总的来看不够好
虽然此书是大作家林语堂所作,而且被誉为二十世纪四大传记之一,但是我却认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其一,以评代传的风格
应该说,这几乎不是“传”,而是“评”,因为《苏东坡传》全书充斥着主观判断评论的写作风格,有太多作者的观点,多到几乎影响阅读。
当然必须承认,这本书不是写给中国人看的,因为原著是英文,因此也会发现很多遣词造句,甚至谋篇布局都不符合中国人的习惯。所以这种以评代传的写作风格也是西化的、符合西方文学口味的,作为写给西方读者的书籍,这样写就无可厚非了。但作为中文读者,我更喜欢那种“看不见作者”的写法,即所有的事件因果、人物性格、以及是非曲折,作者只是客观的叙述描写出来,而并不做一句褒贬,一切判断交由读者。
其二,过度偏激的观点
《苏东坡传》整部书对王安石及其变法都持有极为偏激的否定态度,几乎是全盘否定了变法,全盘否定了王安石集团,全盘否定了宋神宗。尽管有些地方也提到王安石本人在人格方面无可挑剔,可是这样的观点几乎没有任何佐证材料,而所有的关于王安石变法的内容,都被作者讲成了一群下作不堪的卑鄙小人上演的一出有关争权夺利的政治闹剧。
对于司马光、韩琦、富弼等变法反对派的评价,也有点太“伟光正”了。他们作为旧势力全面否定变法,并不是如作者所言的完全出于为国为民的考虑(尽管从他们的人格来看,这肯定是主要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变法触及了旧势力集团(封建官僚和地主阶级)的利益。
另外,还片面放大了苏轼在这场政治风波中的地位。苏轼当时的官位,于变法而言只是个很小的角色,而且他本人对变法的态度,也并非如司马光等人一样持全盘否定的态度,他是比较客观中肯的看待变法的,尽管他确实因变法而受到了牵连。
那么,王安石变法究竟该作何种评价呢?我觉得这是宋朝经济社会发展的产物,因为纵观两宋,无论是政治制度、经济实力、文化水平、科技发展,方方面面都是巅峰。纵,可达古代社会的巅峰;横,可达当时世界的巅峰。因此,王安石变法其实是一次由封建经济向资本主义经济过渡的实验。不得不说,王安石太超前了!但也正因为这个太过超前,导致了最终的失败。试想,如果变法成功了,那么中国在一千年前就形成了资本主义社会,岂不是太NB了?当然,用历史唯物观来看,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二、个别之处很不错
当然,毕竟《苏东坡传》是名作家的大作,可取之处也是不少的,至少我发现了两大亮点。
其一,优美而精彩的语言文字
特别体现在第十六章“赤壁赋”,写得非常精彩,表现出林语堂的语言文字功底,他运用现代白话文,将千年前苏轼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情形,以及《赤壁赋》所体现的意境之美,表达得淋漓尽致!这两段文字,足可以作为前后赤壁赋信达雅兼具的白话译文。
仅取前《赤壁赋》开篇的一段,欣赏一下:苏东坡正和同乡道人杨世昌享受夜景,那是七月十六仲夏之夜。清风在江面上缓缓吹来,水面平静无波。东坡与朋友慢慢喝酒吟诗。不久,明月一轮出现于东山之上,徘徊于北斗星与牵牛星之间。白雾笼罩江面,水光与雾气相接。二人坐在小舟中,漂浮于白茫茫的江面之上,只觉得人如天上坐,船在雾中行,任其漂流,随意所致。
但需要指出的是,苏轼写前后《赤壁赋》以及《念奴娇·赤壁怀古》的地方,其实并不是赤壁,而是黄州(今黄冈市)赤鼻矶,两者相距近200公里。当年苏轼搞错了,林语堂不应该搞错啊,但文中却只字未提此事,实不应该。
其二,深刻而生动的美学思考
第二十章“国画”,堪称整部书中最为精彩的部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想要了解中国艺术,读懂这一章就能入门了。这里对中国画(特别是文人画)、书法、以及诗词的关系和美学原理,讲述得极为深刻而生动。要知道,深刻和生动是很难兼得的,但林语堂做到了。我想,其深刻,正如中国艺术的博大精深;其生动,也正如林语堂所言的,书法和中国画是富有活力的、动态的、有节奏的美。
摘录几段:
线条的杂乱而又和谐的律动,就产生了可概括地称之为中国艺术的印象派。这一派艺术家所关注的只是记下他头脑里的印象,用一种明确的律动美表现,而不是以将眼前的景物描绘下来为满足。结构越单纯,表现律动美越容易。
画几竿竹、一条曲线、几块粗犷的岩石的动机,就和写几行字的动机一样。一旦心情表现出来,印象留在纸上了,艺术家便感到满足,感到快乐。所以这一派文人画也叫作写意,也就是印象主义。……艺术的中心问题,不论古今中外,完全相同。印象主义,简言之,就是对照相般的精确的反叛,而主张将艺术家主观印象表达出来,作为艺术上的新目标。苏东坡用两行诗充分表达这种反叛精神。他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宋代画家又向前迈了一步,在一幅画里,不但要表现作者的印象或概念,也要表现内在的肌理。简直来说,宋代画家要画的是精神,而不是外形。
三、照例挑些小毛病
第三章“童年与青年”中写道:宋仁宗朝时,“中国北方与西北的游牧民族如金、辽、西夏,这些部落蛮族本来常为患中国,这时也与宋朝相安无事。”
可是那个时候还没有西夏和金国好不好?西夏是神宗朝才立国的,金是徽宗朝立国的,现在是仁宗朝。
第十一章“诗人、名妓、高僧”中写道:“苏东坡在黄州时才发现了词,极其喜爱,从在黄州的第二年开始大量填词。”这个“才发现”显然有问题,估计和翻译有关,可是翻译也不该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啊。
也是这一章,写道“今日苏堤横卧湖上,此一小小仙岛投入水中的影子,构成了三潭映月。”
苏堤怎么成了仙岛?而且构成了三潭映月!这错的也太离谱了吧!
作者:杜永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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