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云溪是个幸福的小女人。老公优秀顾家、儿女可爱乖巧,自己经营的咖啡馆也是红红火火。原以为一直就这么幸福下去,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似乎要将她所有的幸福撕成碎片。
起因,是女儿的一句话。
吃早饭时,女儿缘缘说:“妈妈,有个阿姨,非要抱我亲我,我都是大宝宝了,她还以为我是小宝宝,真好笑。”
云溪随口答:“一定是阿姨喜欢你呗。”
缘缘说;“不对,弟弟才是小宝宝,阿姨都没理弟弟。她还说要带我出去玩,也没有邀请弟弟呢,还让我不要跟别人讲。”
云溪拿汤勺的手一滞,牛奶麦片粥撒到地上。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细思极恐。
云溪胡思乱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缘缘并不是她亲生的。
老公蓝峰对这个养女比对亲生儿子还上心,云溪一直觉得他是爱屋及乌,是宽厚善良。可女儿无意间说的话,却让她心思拐了好几个弯儿。
云溪和女儿是真的有缘分,缘缘这个名字也由此而来。
八年前,她陪母亲去医院看病,拿了药出来,发现门口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云溪好奇,凑过去看,却无意中对上一双眼,那么柔和,那么明亮。
婴儿纯纯的小眼神儿,在那一瞬,触到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大家说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放下孩子就跑了。开始还以为她去取东西,但都两个多小时了,早该回来了。如果不是遗弃,谁会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丢下不管呢?
孩子可能是饿了,一声接一声哭起来,声音不大,但让人揪心。
云溪挤进去,心疼地把孩子抱起。平日里,她看着流浪的猫啊狗的,都会心痛,何况是这么可怜见的小人儿呢。
正犹豫着下一步怎么办?老妈一把拽住,让她赶紧放下,不要管闲事。
她听话地抽身离开人群。
老妈说得没错,她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怎么收养孩子呢,这可不是小猫小狗。
02
可是,走出去好远,婴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云溪实在放心不下,没跟老妈打招呼,又径直返回,抱起孩子就走,老妈无奈,在后面边追边骂。
之后,老妈知道自个儿闺女是认真了,也就不再数落,因为再骂也没有用,这事儿得冷处理。
她边帮着带孩子,边问云溪:“妈知道你心软,见不得人家受苦,但你想好怎么跟蓝峰解释了吗?”
蓝峰是云溪的男朋友,交往两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婚房也买了,和她家在一个小区,装修得差不多,再买些家具家电,出出味儿,就能拎包入住。
买这儿的房子,是蓝峰的主意。他主要替云溪着想,一是离娘家近,想妈了可以随时见,另外离云溪单位也近,他不想老婆上班奔波劳累。
蓝峰是爱她宠她,但凡事也得有个度,这没结婚呢,先捡了个孩子,搁谁,谁受得了?
云溪抱孩子时没想那么多,现在也觉得事情有点难办。
所以她跟蓝峰支支吾吾地,将此事告知时,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
可蓝峰的表现,却让她出乎意料。
男人跌坐在沙发上,沉吟半晌,又站起身来,看看熟睡中的婴儿,问:“你确定要收养?”
云溪点头。
他又问:“养个孩子很琐碎,很艰难,你能撑得住吗?”
云溪又点头。
蓝峰抱住她:“那我和你一起。”
云溪流泪了,有幸福的味道,他懂她,包容她,千金难换。
03
蓝峰对这件事的大度,让云溪感动了好一阵子。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如今才遇上了最好的男人。
如今,缘缘无意中透漏的那个,对她非一般亲热的阿姨,让云溪胃部一阵痉挛。
她感觉自己原本稳固的幸福小家,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飘摇。千金不换的男人,似乎也变了味道。
怪不得,当年抱缘缘回来时,蓝峰虽震惊,但马上就是对她爱心的赞许,接着更是完全没有一点儿私心的包容。
他对缘缘的关爱,并没有因为亲生儿子的出生,而有丝毫减少。
所有的一切,和另外一个女人串联起来,好像更能解释得通。
云溪倒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家里一切如常,女儿也没有再提起那个阿姨的事。
这天,云溪邀请蓝峰姐姐来咖啡馆品尝新品。
大姑子跟她关系不错,对两个孩子也没少照顾。
闲聊话题很自然地转到孩子身上。
云溪状似无意地提起女儿的话,末了只说,姑娘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能再当小孩子来哄了。
云溪嘴上轻描淡写,但眼角的余光明显瞄到,大姑子身子一震。
她随即直视对方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姐,你知道缘缘的身世吧?”
大姑子神色慌张,回说:“当然知道,是你收养的嘛,谁不知道呢?”
云溪笑,但很冷:“自然是我收养的。但缘缘的亲生父母是谁,姐肯定也知道吧?”
大姑子躲避着云溪的目光,蹙眉沉思。
云溪再次幽幽开口:“姐不肯说,那我说好了。缘缘是蓝峰和冷梅的孩子,是吗?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了,一直傻傻地对你们心存感激,你们把我盘算得好惨!”
04
云溪之所以这么笃定,是有根据的。
那天听到女儿的话,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暗暗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云溪虽然心底柔软善良,但也并非软弱且任人欺凌之辈。她稍微耍了个小心眼儿,就在蓝峰上班的时候,扣下了他的手机。
此前,云溪从没有查看丈夫手机的习惯,对他一直是绝对信任。她一直觉得,夫妻之间,天天疑神疑鬼,就不用过日子了。
密码是她的生日,云溪都知道。她将通话记录、聊天记录、朋友圈,仔仔细细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也许真的像蓝峰说的,是自己太紧张了?
既然毫无所获,云溪准备把手机给蓝峰送去。正准备出门,手机响了。
本不想接,估计都是蓝峰工作上的事,她接了不合适。
但铃声很固执地一直响,似乎逼着你非接不可。
刚接通,那边就急急开口:“蓝峰,我求求你,帮帮我,让我见见女儿,我太想她了……”
云溪的脑袋嗡地一声,一阵腿软。
她不说话,那边更着急:“为什么不回答我,是怕你老婆知道吗?可我才是孩子的亲妈啊,我想见女儿,你怎么忍心阻拦……我就看一眼,不告诉她我是谁……求你了!”
接着,呜咽声不停。
云溪挂断电话,颓然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和预感的一样,这女人不仅仅和缘缘有关,跟蓝峰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她自己,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女人是谁,云溪冷静下来就有了判断。
应该是冷梅,蓝峰的初恋。他俩的事,云溪曾旁敲侧击问过,蓝峰也没有隐瞒,大大方方招了,最后还说, 他们只是动了动小心思,连手都没有牵。
好一个连手都没有牵,那缘缘是怎么来的?推算时间,估计就是他们谈朋友期间发生的事,想到这里,云溪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05
仔细再想,遇到缘缘那天,云溪带老妈去的医院,正是大姑子工作的那家,她还提前跟对方打了招呼。
就那么凑巧,有人那天弃养,八百年也遇不到一回的事,偏偏让云溪赶上了。有人比她还了解自己,算准了她不会坐视不管,真是拿捏得刚刚好。
云溪猜到大姑子定是知情的,所以才约了她来。
虽然对方矢口否认,但从变颜变色的脸上,云溪也看出了端倪。
她浅笑,嘴角都是嘲讽:“冷梅生下蓝峰的孩子,给你们送来,你们不敢明着养,又不想送走,就串通好,演了医院那场戏,让我自动上钩……”
大姑子没想到云溪这么直接,连忙解释:“这是我的主意,蓝峰当时并不知情,要怪就怪我吧。”
原来,当年,蓝峰将孩子抱回家里,大姑姐不同意:“你和云溪都要结婚了,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孩子,不行。即使再大度,再善良,也容忍不了这事,你要是还爱云溪,还想跟她继续,那这个孩子,我来处理。”
大姑子没等蓝峰说话,就抱走了孩子,因为她有个朋友,特别想领养一个娃。
她本来要和那人谈的,凑巧云溪来了医院,就大着胆子一试,想如果云溪不要这个孩子,那就再和朋友联系。
没想到云溪和孩子这么有缘,估计是天意吧。
“好一个天意!”云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06
蓝峰进来的时候,云溪正在笑着落泪,自家姐姐则一脸惶恐。
不用问,他就明白了几分。
本来叫蓝峰来,是想当着她姐姐的面质问的,免得二人串供。但蓝峰真的在眼前,云溪忽然又不想问了,问有何用,还不是印证自己一个“蠢”字。
云溪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夺门而逃。
她问大姑子的时候,带了点侥幸的心理。她渴望对方听到质疑,瞬间翻脸,然后严厉地指责她捕风捉影,冤枉好人;她甚至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她的小家,还是幸福完整的。
那样,她就可以笑嘻嘻地赔礼道歉,请他们吃一顿好吃的赔罪,连吃饭的地点,都提前想好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往期望的方向走,而是指向了深渊,那里深不见底,能把她现在的所有埋葬。
云溪想着,漫无目的地走,待渐渐恢复意识,已来到市中心的湖边,树木葱茏、闹中取静,这是他们一家四口常来的地方。
他们在这儿,看音乐喷泉、喂鸽子、荡舟湖面,其乐融融,蓝峰扛着儿子小小软软的身体,她和女儿手牵着手。
冷静下来,云溪终于做了个决定:带着欺骗的婚姻,不要也罢。
于是,她转身准备回去,却和蓝峰撞了个满怀。
蓝峰一直跟着,怕云溪发生意外,但又不想在她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打扰,怕弄巧成拙。
看着云溪笃定的样子,蓝峰知道不妙,在女人开口之前,抢先说:
“云溪,你只听到故事的一半,另一半,也请听完,然后你再做决定,到时,我都依你。
缘缘的确是冷梅的孩子,但不是我的。那时,我们都谈婚论嫁了,我和她早就断了联系。
但那天,冷梅抱了孩子找我,求我帮忙找个人家,她没结婚,男友跟人跑了,父亲又患了癌症,实在无力抚养。
冷梅是哭着走的,我无奈,就想着让姐姐帮忙。姐姐知道那是冷梅的孩子,但我没想到她会以为是我的,都怪我当时没有说清楚,让大家都误会了。
我是动过收养的念头,但还是没有勇气。没想到,最有爱心最勇敢的还是你,所以看你抱回孩子,我很是感动。
我想过跟你挑明,又怕多说无益。……
蓝峰说这话的时候,严肃而真诚,让云溪把原本要说的都给吞了回去。
她沉吟半晌,思量着男人话里有多少可信度。
如果蓝峰为了留住她,继续说谎,那就是掩耳盗铃,现代的DNA技术,检验个亲子关系易如反掌;而后有冷梅,毕竟是女儿的亲妈,早晚都有见面的一天,纸终究包不住火。
说到底,蓝峰还是在乎她,在乎这个家,前面隐瞒也好,后面不说破也罢。从这几年的婚姻生活中,真说不出他一个不好,自己不也是幸福满满,想到失去就悲痛万分么。
想到这儿,云溪见弯儿就转,谁会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呢,她愿意相信蓝峰。但也警告对方,以后不许再有隐瞒。
至于冷梅想看孩子,就让她看吧,孩子多个人疼爱,也是好事。
但要见,必须她在场,她要捍卫家的完整,不会给任何人留机会。
作者:瓶里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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