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个花心渣男。没想到，他的渣，反而成全了奶奶和妈妈的母女情。本文为作者采访所得，以第一人称写成。
壹
2019年2月13日凌晨两点多，睡得正香的我被一阵浓浓的烟味呛醒，隔着酸涩的眼皮，觉得房间里特别明亮。
我使劲睁开眼睛一看，屋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我以为天亮了，想着要不要起床帮奶奶做早饭，可我实在太困，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只听我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我吓得坐了起来，原来是奶奶。她二话不说，拉起我就往门外走。我还想穿衣服，奶奶喝道：“快走，着火了！”
一出房门，客厅里全是浓烟，我们摸到二楼楼梯口时，可看到火光正从一楼往上冲，黑烟已经灌满了整个楼梯，奶奶把我紧紧搂在怀中，用她的身体护着我。
可是，就整个火势来看，我们就算冲到了楼下，能不能安全地打开一楼的侧门，穿过客厅，再从一楼的大门冲出去，是个未知数。
情急之下，我突然记起学校进行的消防演练，立即挣脱奶奶的怀抱，冲进卫生间拿湿毛巾捂住口鼻，又将另一条扔给奶奶，让她照我的样子做。
我们还拖了一床棉被打湿水，和奶奶一手拉着一个角，裹在被子里沿着墙壁摸到楼下，成功逃生。
瑟瑟的寒风和冷雨立即使我们缩成一团，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恐惧，我和奶奶相互扶持还是站不直。
原来，最先发现起火的是觉少又兴奋的奶奶，她刚睡下没多久，就感觉有浓浓的烟味，呛得她连连咳嗽，一睁眼，火光已经照亮房里的一切。
我奶奶一个激灵，踹了爷爷一脚，来不及穿衣就奔向我的房间，一把拽起我就往楼下跑。我们逃出来时，爷爷也刚刚逃出。
这时候，楼门口的场上一片混乱。救火的救火，报警的报警，帮我们撑伞的撑伞，隔壁邻居则从家里拿来棉衣，让我们先穿上。
突然，我听到一个邻居扯着嗓子喊：“陈晓东你快回来，楠楠和你妈已经逃出来了，你快下来。”
原来，陈晓东那个混蛋早在听到奶奶凄厉的呼喊声时就逃下楼了，因为我家的楼开了两侧的门，这个笨蛋估计从放三轮车的那一侧大门下楼后，惊慌之下，没看到我和奶奶的身影，又冲上楼去。
可惜，邻居的喊声瞬间就被大火吞没。
贰
我叫陈楠，出生于2003年，在江苏省南部一所镇中学念高一。
在我八岁那年，我的爸妈离婚了，我跟爷爷奶奶生活，还有陈晓东——那个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的渣男爸爸。
记得那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夜，妈妈把我紧紧搂在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能感觉到眼泪慢慢渗进我头皮的温热及随之而来的冰凉。
妈妈哭着央求：“把楠楠给我，求你了。”陈晓东却在咆哮：“休想！婚是你要离的，你滚回苏北去，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见你。”
这样的吵架我已经习以为常，好像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关于他们吵架的场景。
妈妈的哭泣是压抑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连小小的我都于心不忍。陈晓东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后摔门而出，彻夜不归，仿佛他一喊叫，世界都会臣服于他。
好几次夜里一觉醒来，我都发现妈妈在默默流泪。
大人的世界我不懂。
听奶奶说，当年陈晓东追求妈妈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否则奶奶根本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我奶奶是个美人，又精通裁缝手艺，是镇上能干又漂亮的一枝花。
在她那个年代，奶奶凭借自身优势，嫁给了社会地位很高的工人老大哥，成为整个乡镇人人称羡的一对。
奶奶的家底是村里乃至镇上比较优渥的。相对而言，外婆家就显得寒酸多了。
外婆家在苏北农村，因为孩子多，外公外婆一年到头在田里劳作，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妈妈是家里的四妹，下面还有个弟弟。高中毕业后，她就跟着村里人到苏南一家绣品厂打工。
妈妈的出身，一下就让奶奶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允许自己栖高枝，却不喜欢儿子被栖。
漂亮的女人原本就是相惜少，相残多，又加上一层婆媳关系，千古难题中的难题。
妈妈曾跟我讲，她刚嫁过来时，我奶奶处处针对她，有时候连木讷少言的爷爷都看不过去了：“儿子媳妇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了，你老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的，对我们这个家又有什么好处？晓东能找到这样的媳妇，算是祖上积德。这孩子吃苦耐劳，性格又好，你还要什么样的？”
奶奶立即反驳：“没见过你这样的父亲，尽帮着外人说话！晓东除了贪玩些，其他哪样差了？还配不上她？”
爷爷只好选择沉默。但这些事没能难倒陈晓东，他便发挥他能言善道的特长，两头哄。
陈晓东常常在黄昏时守在绣品厂的门口，在众多女工的注目礼中，非常恩爱地接我妈回家。
回家的路上，陈晓东总不忘买点吃的用的，再以妈妈的名义送给奶奶。
这样的磨合过后，奶奶对我妈的不满渐渐少了。而我的到来，又让奶奶不高兴了一阵。
叁
听说，我妈刚生下我时，奶奶一看是个丫头，再一看，还是个丑丫头，人立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连给我妈准备的糖水蛋都懒得端给她了。
我比预产期早生了一个星期，外婆还没到。
陈晓东是一家机械厂的机修师，恰逢卖出的机器出了点问题，厂长让他跟进。他原是不想去的，架不住厂长对他的吹捧，又想着一两天就回，应该不会错过。
也许我们的父女缘分注定太浅，他还没到目的地，我妈就进产房了。
我妈生我耗尽了体力，奶奶只顾看着我这个丑丫头生气，我妈实在饿得慌，强撑着起来把鸡蛋吃了。
我奶奶阴阳怪气地说：“真是娇气！我们那时候生了孩子洗洗弄弄马上就下地干活了，哪里还有人伺候？还是现在的人福气好。”
从那天开始，我几乎成了我妈的全世界。
陈晓东结婚头几年，有了家庭责任，着实收敛了不少，一度成为村里镇上年轻人的典范。
家长们教训浪荡子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陈晓东，野马都归槽了。”
所谓江山好移本性难改，在有了我之后，陈晓东自认为家庭的使命已经完成，加上我妈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陈晓东很快便原形毕露，放浪形骸了。
他又开始回到他结婚前呼朋引伴，花天酒地的潇洒中。
我妈是个很顾家的人，又孝顺公婆，一起生活了几年，表现可圈可点，奶奶逐渐意识到媳妇比儿子靠谱。
因为陈晓东的渣，妈妈和奶奶反而结成了同盟。
陈晓东出去玩，再晚，奶奶也要把他找回来。陈晓东觉得很没面子，常常迁怒于妈妈，他们的吵架开始贯穿于漫长的岁月。
大约在我六岁那年，传出陈晓东和厂里一个女人的闲话。
奶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拉着我妈把陈晓东和那个女人堵在宿舍里。奶奶不由分说上演全武行，儿子和小三一起打——当然，主要是打小三。
陈晓东不能打他妈，就拿我妈出气，在奶奶全力对付那小三时，掐住我妈的脖子要奶奶收手。
奶奶就是不放。我妈脸涨得青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晓东还不肯放手。我妈把所有的隐忍、委屈全部倾注在了膝盖上，使劲顶向陈晓东的裆部。
陈晓东疼得在地上打滚。奶奶这才放手，横了我妈一眼，叫人把陈晓东架回去了。这下，陈晓东总算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安顿了几个月。
待陈晓东满血复活后，离婚就成了他俩交流的主要话题。我妈提出离婚，陈晓东不同意，他需要我妈为他稳定后方，以彰显他的能耐。
陈晓东的拿手好戏就是我妈一提离婚，他就离家出走。渐渐地，陈晓东在外比在家的日子多。
那时的我巴不得陈晓东不在家，这样我就可以跟妈妈睡了。
肆
尽管我妈对我有无尽的不舍，最终还是答应了陈晓东的条件，一个人回苏北娘家去了，走时除了身上的衣服，再无其它。
妈妈将她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买了衣服，春夏秋冬，里里外外，从小到大，整整齐齐堆在我的小床上。
我奶奶送我妈妈去的车站，看到此情此景也觉愧疚，说自己没教育好儿子，对不住我妈。
我奶奶那么一个骄傲的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很不容易。
我妈明白这个道理，惨然一笑：“也许这就是命，不怨你，只求你好好照顾楠楠，也好好管教楠楠，不要让陈晓东的那些事影响楠楠，希望楠楠长大后能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程。”
她们还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和奶奶一直都有联系。后来，我奶奶还违背陈晓东的意愿，每个寒暑假都送我去妈妈那儿小住。
离婚后，陈晓东的本性不仅丝毫没受到婚姻破裂的影响，反倒像冲出樊笼的小鸟，更加自由自在，更加广阔无垠，更加无所顾忌。
之前，陈晓东偶尔还会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牵着我的手走在黄昏的小河边，拿零食逗河里的小鱼，看小草在微风中摇曳，陪我采小花，编个柳条环……
离婚后，我仿佛成了他仇人的女儿，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点不友善。他再也没牵过我的手，再也没陪过我黄昏或白昼。
可是，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好吗？自此，我真是恨极了他，也很少再叫他爸爸。
我妈回苏北娘家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去了淮安打工，省吃俭用攒了点钱。
2016年，她在一个名人故居旁租了间门面，卖土特产和旅游纪念品，生意不是很好，维持生计吧。
我妈也动过要回我抚养权的念头，奶奶则劝她趁年轻，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带着我势必更不好找。
与我妈单调乏味的生活相比，陈晓东的生活可就丰富多彩极了。他的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奶奶从不跟我说陈晓东的事，村里却不缺乏热心的人。他们谈起陈晓东时，可以忘记做饭，忘记接孩子，甚至打麻将时放炮都不懊悔。
村里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看见我，总会非常关心地问这问那。“楠楠，你爸爸回来没？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唉，那么好的老婆，这么好的闺女，作孽……”
甚至还有一个婶婶，直接对我说：“上次我在城里看见你爸搭个女人，哎哟，那女人都能做你奶奶啦。”我听得面红耳臊，直接扭头就跑。
渐渐地，街坊邻居全都在传，陈晓东被一个稍微咳嗽两声肉就能直抖的富婆给包养了。
为了此事，我们家曾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爷爷奶奶自觉老脸丢尽，百年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奶奶甚至以死要挟，想逼迫陈晓东浪子回头。
陈晓东如今又风流快活又有钱花，连班都不上了，还在乎爷爷奶奶的老脸？
那次，苦口婆心的奶奶没能说服放浪不羁爱女人的陈晓东回头，倒把自己说到绝望，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陈晓东也不含糊，紧跟着跳进河里把奶奶捞起，送到医院后，立即遵从了他妈妈的口头要求——滚了。
这一滚就是两年，电话都没一个。这次争吵后，我有整整两年没看到陈晓东。
2019年春节后，陈晓东突然回来了。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愿他不要回来。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回来。
伍
2月13号，按照约定，我妈依依不舍地把我送上长途汽车，把车牌号、司机名片等发给奶奶，以备不时之需。
陈晓东开着一辆红色奔驰来接我——这么张扬，还怕人家不知道他的那副德性？真不懂爷爷奶奶怎么还能和他同处一车，还能谈笑风生？他们不是已经闹到有你无我的境地了吗？两年就忘了当初的誓言？
陈晓东紧走几步来接我手里的包，我甩给他一个白眼，迅速地躲闪了。陈晓东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讪讪的。
我才不管，连正眼都没瞧一下这个给了我生命却让我失去家的男人，一把挣脱奶奶的手，独自打车回家。
我恨他！他还回来干什么？是他让我蒙羞，我希望他早点死，他死了倒干净。
那天的晚饭倒非常丰盛，我爱吃的菜摆了满满一桌子，也有几样是陈晓东爱吃的。正好邻村的三爷爷三奶奶来串门，便留下来一起吃饭。
我们家这些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老人话多，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就吃到很晚。
陈晓东几次想搭我的话，我都没理他。我因为看不惯陈晓东，早早就放下碗，到爷爷奶奶的房间里边玩手机边看电视。
爷爷奶奶上楼的时候，我已经哈欠连天，强打精神跟他们聊了会儿我妈的情况就回房睡觉了。背后传来奶奶的叹息声：“唉，她终究还是要……”后面没听清。
很快，我就进入梦乡。哪曾想，竟然发生了火灾！更没想到的是，那个从来只顾自己快活的渣男爸爸，竟然会为了我，重新冲进火场。
爷爷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喊陈晓东的名字，甚至也想要冲进去叫他回来，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此时，火势越来越大，救火的人无法靠近，进村的通道又被胡乱停放的小汽车占据，消防车一时半会儿根本开不进来。
场上人越聚越多，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村镇。
爷爷再也等不得了，不顾奶奶的阻拦，死命甩开紧紧拉住他的手，冲进了房子，冲向了火海，想要去救他的独生儿子……
奶奶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我和奶奶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在头上，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我们只乞求雨大点，再大点，要是能浇灭这大火该多好。可是，老天它聋了，根本听不到我们内心的呼喊。
晨曦渐露，大火终于熄灭。两具焦糊的尸体从我坍塌的房间废墟里刨出，分不清谁是谁。
爷爷真傻，那么大的火还往里冲，你要救陈晓东，可陈晓东有什么好？
他这一辈子只知在外花心找女人，让我们家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还让我跟着蒙羞。
他把妈妈说赶走就赶走，从来不许她来看我，也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他哪一点好了？
现如今，他又害得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害得我没有了爷爷。可为什么骂着骂着，我却哭得难已自抑呢？
“渣男陈晓东，我恨你，恨死你了！”我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依然止不住心里那一阵抽似的疼。
陆
得知消息的妈妈立即赶了过来，奶奶在妈妈来到后变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葬礼事宜主要依靠妈妈和年长的亲戚帮忙。爷爷和爸爸入土为安。
如果时光倒回13号，我情愿那天的菜少点，情愿不要那份热闹，情愿早早吃好休息。
因为后来的事故调查发现，我家的电路负荷过大，引发厨房电器短路走火，加上房子老旧，着火迅速。那么，爷爷和爸爸就不会变成两个小盒子。
奶奶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六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像八十几岁，走路都颤颤巍巍的，叫人担心。
火灾后，我们寄居在村委会安排的一间废弃的小学教室里，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处。我们用几张桌子拼成两张床，生活日用品是村委和邻居们送的。
村干部在我开学前一天还特地给我买了个新书包，勉励我好好学习。
料理完丧事，妈妈准备回去。我知道妈妈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便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收拾好东西后，看了看这个临时居住的家，当看到由几张桌子拼成的床和床上迷迷糊糊的奶奶时，妈妈又将东西放下了。
这时，我看到奶奶的眼睛亮了一下。
一天晚自习回来后，我正趴在桌子上做作业，奶奶看着坐我旁边的妈妈说：“你带楠楠回你那去吧，晓东不在了，我这个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妈妈一怔，半天没作声。我没有等到妈妈的回答，因为没过多久，奶奶又糊涂起来，说是爷爷喊她去买菜，晓东回来了，一会儿还要去接楠楠。
说着，奶奶紧紧拉住妈妈的手，像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知道妈妈为难。去年暑假时，就有一个叔叔在帮妈妈打理生意，今年我在妈妈那儿的快乐时光都有这个叔叔相伴。他们应该是打算结婚的对象吧？
妈妈若是带着我，叔叔还会和她结婚吗？妈妈会为我放弃自己的幸福吗？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躺我身旁的妈妈轻轻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等把你的学校落实好，我就带你走。”
这么说，妈妈是要我的。我心中欢喜。然而，没过片刻，我的心又惆怅起来——我走了，奶奶怎么办？
“那奶奶呢？奶奶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想问问镇里的干部，能不能送去养老院？”
“妈妈不要，我能照顾奶奶，我不跟你走。”妈妈默然，半晌道：“你还小，你要读书。”
头七过后，奶奶的状况渐渐好起来，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准备好早饭，叫我起床，站在村口目送我上学。
晚自习之前我回家时，奶奶已做好热乎乎的饭菜。
完全清醒后的奶奶再也没提过让我妈带我走的话题。此时，我们接受了一笔不小的捐款，老房子火灾险赔付也即将到位，奶奶已经在物色新房子。
妈妈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再在这里显得多余，再次问我愿不愿意跟她去苏北，我反问妈妈能不能留下来？
妈妈缓缓摇头：“这里早已不是我的家。”妈妈又跟奶奶说我的学校已经落实好了，随时可以带我去苏北。
奶奶幽怨地看了我妈一眼，立即老泪纵横：“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再带走楠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柒
妈妈是在我上学时走的。晚上回到家，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荡开来，家里却冷冷清清。
我和奶奶面对面坐着吃饭，她不停地往我碗里搛菜，叫我多吃点，长身体。
我和着泪水扒完了一碗饭，菜动都没动。我不能责怪奶奶，因为妈妈早就不算这个家里的人了。
可是，她是我妈妈！我不想离开奶奶，可我也不愿意离开妈妈。妈妈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想和妈妈在一起，十分想。
是我太贪心了吗？哪个孩子不渴望妈妈的疼爱？想着想着，眼泪掉进了碗里。
奶奶坐了过来，揽住我的肩说：“傻囡囡，你妈和你爸早已经离婚，如今你爸又走了，我留她不合适。她要是想再结婚，带着你也难嫁个好人家。”
奶奶的话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我就和奶奶一起好好生活吧。
考虑到奶奶年纪大了，为了帮她减轻照顾我的负担，我向老师申请住校，老师同意了。
奶奶不让我住校，我说：“奶奶，你年纪大了，每天还要早起给我做饭，照顾我，太辛苦。我已经长大，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
奶奶那么替妈妈着想，我怎么能只顾自己？奶奶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我住校没几天，奶奶不小心摔了一跤，股骨骨折。村里虽然能出钱给奶奶看病，可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奶奶一刻也离不开人，这可愁坏了村干部。
我只得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奶奶的腿跌断了，以后可能真的只能在养老院度过余生了。
妈妈当天就赶来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来的！我就知道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奶奶。
床上的奶奶伸出苍老的手，抓住妈妈的手不肯放：“楠楠妈，我的好闺女，以后不走了，留下来我们几个一起过，好不好？”
妈妈搂着我，用力捏了捏我的肩头，默默点了点头。我私下问妈妈：“你来了，那个叔叔怎么办？”妈妈故作轻松地说：“分手了。”我知道，这应该是妈妈先提的，因为她不想让奶奶为难。
后来，在村委的建议和帮助下，妈妈用她这些年的积蓄加上房屋火灾赔偿的保险费和所得捐款，在镇上的一个小区买了一套八十几平的房子。
我，妈妈，奶奶组成了一个母女三代之家。渣男陈晓东，不，爸爸陈晓东，成了我们共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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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夏日微风 医务人员
编辑 | 阿蕴 真实故事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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