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柳笑开车去学校接孩子,可一直等到最后,也没瞧见那对鲜红色跳跃的蝴蝶结。
她眉头紧蹙,给老师打电话。
“王老师,我女儿怎么还没出来,是您留下了?”柳笑焦灼地问,胸内像揣了只兔子。
“不是啊,您爱人下午接走了孩子,说家里有急事,假期前的这几天就不过来了。怎么,你不知道?”
柳笑当场愣住,一秒钟后缓过神来,拨通了陈牧的电话。
“陈牧,你干嘛偷偷把欣欣接走?你带她去哪儿了啊?为什么王老师说你给孩子请了假?”柳笑的杏花眼里含着泪,声音哽咽。
“偷偷?欣欣是我女儿,怎么叫偷偷啊?你自己做的事心里没数吗?还来问我!”陈牧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冻住了柳笑的心。
还没来得及再问,陈牧已挂断电话。柳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冷风一吹,结成刀子,划得她脸面生疼。
是,她有数,但没想到这么快。
柳笑裹了裹大衣钻进车子,后视镜映出她姣好但憔悴的面容。她启动车子,一脚油门回到店面。
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正踢着石子儿等在门口。
“柳姐。”男人喊了一声。
“进门说。”柳笑摁开电动门,示意男人进屋。
“事情已经办妥,陈牧哥知道后暴跳如雷,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男人进屋后搓着手道。
柳笑扔给他一瓶江小白,自己也拧开瓶子抿了一口,说:“他把欣欣带走了,谢谢你六子。”
男人哦了一声,默默地说了句:“也好。”
是挺好的,柳笑又喝了一口,心里暗想,但止不住泪水直流。
02
柳笑认识陈牧是在2009年。
那天,风和日丽,陈牧去移动营业厅办业务,前边排着好多号,他坐等无聊就观察起柜台前的工作人员,这是未婚男青年惯有的“毛病”。
工作人员一共有七个,陈牧从最左边开始瞧。
这个女的脸太大,这个嘴唇太厚,这个雀斑太多,这个……
他眼前一亮,这个女人虽没绝色之姿,但眉清目秀,浅笑甜淡,尤其那双无邪的大眼睛,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八号,请到四号窗口办理业务。”
陈牧怔了一下,慌忙跑到女人台前。“柳笑”,陈牧看了看胸牌,腰细若柳,眼睛含笑,名字真贴切啊。
柳笑嘴角一挑,露出标准的八颗皓齿:“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陈牧支支吾吾说出办卡,之后就一直处于慢半拍的节奏中。
打那以后,陈牧隔三差五来“办业务”,连扫地的阿姨都打趣他是来“找媳妇”。柳笑聪慧,假装不知。
陈牧送花送饭,打动了一众前台,唯有柳笑镇定自若。
一天,陈牧截住最后一个要起身下班的柳笑,说:“到底为什么不表态?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柳笑表情复杂地站起:“你看着我,一会儿再做决定。”
陈牧不明所以,直勾勾地盯着。
只见她小叹口气,一瘸一拐地从柜台后走出,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陈牧面前。
03
柳笑苦笑着说:“你现在还让我做你女朋友吗?”
陈牧做梦也没想到心仪的女孩竟然是个瘸子……他内心万马奔腾,目瞪口呆之际,柳笑已失望转身。
“别!我不嫌弃!”陈牧拽住柳笑的胳膊,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就这样,陈牧跟着柳笑回了家。
柳笑娘家在济南农村,她只有一个妹妹,老妈的意思是找个养老女婿。本以为这事会让陈牧为难,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陈牧是东北人,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已成婚且距离父母不远。他本来就要在山东发展,养老女婿无非就是个名号,何况柳家几乎一分钱没要就把柳笑嫁给了他。
两家人都没意见,于是他俩领了证,成了一对平凡夫妻。
结婚后,他们在县城开了一个营业厅的门头,由柳笑经营,陈牧则继续回到济南做厨师。
不到两年,柳笑生下欣欣,陈牧对柳笑更好。两人蜜里调油,日子也蒸蒸日上。
只是,陈牧做梦也没想到,瘸腿的柳笑竟然会出/轨!
话是他好哥们说的,还附带照片!照片中,柳笑正用招牌式笑容对着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衣冠楚楚,看起来颇有风度。
陈牧气疯了!这十年来,他对柳笑全心全意,甚至不曾违拗过她,连过年不回东北都忍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一气之下,陈牧带着女儿回了东北老家。
04
儿子突然带大孙女回来,陈爸陈妈高兴坏了,忙里忙外地拾掇了满满一大桌子好吃的。
欣欣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得老两口眉开眼笑,眼前起雾。七八年了,他们才看到孙女几次,怎能不心酸?
陈牧看着油腻腻的食物,心里全是柳笑和那个男人亲密的样子。
知子莫若母,陈妈看儿子这样失魂落魄,猜到了缘由。
“儿啊,是不是柳笑那孩子……”
“别提她!”老妈还没说完,陈牧就打断了。
“如果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还有妈呢,儿子。”陈妈动情地说。
陈牧突然眼眶发酸,近十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到头来却还是母亲最挂念他。
柳笑?呵!
陈牧一边暗骂,一边扑在母亲怀里哇哇哭。
陈妈摸着儿子的头发,眼泪也是吧嗒吧嗒往下掉。自从去年大儿子出车祸意外去世,儿媳妇带着孙女改嫁后,她内心还从没如此踏实过。想起大儿子,她心里更难受了。
“妈,你别哭了,儿子以后孝顺你,替大哥一起孝顺你!”陈牧听到母亲痛哭,知道触动了她的伤心事,抬起头来安慰道。
陈爸爸泪眼婆娑地拿来好酒,让陈牧起开盖子,爷俩一直喝到大半夜才算完。
这顿饭,吃得陈牧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年,他给柳家出人出力,对自己的父母却亏欠颇多,结果呢?还不是带着绿帽回了家?
越想越憋屈,陈牧索性直接把自己喝倒了。
05
第二天陈牧睡醒时,天已大亮。
他闭着眼,揉揉疼痛的太阳穴,想坐起来,右手却碰到软软的东西。陈牧心里一惊,扭头一看,竟是个女人!
“你是谁?!”陈牧大呼。
“是我,玉珠啊,陈牧哥,你不认识我了?”女人被陈牧一叫,娇滴滴地睁开了眼。
玉珠?陈牧大脑飞速运转。玉珠是他小时候的亲密玩伴,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提溜上裤子,跑到客厅,正巧碰见陈妈端着饭菜过来。
“你们起来了啊?快吃吧。”陈妈妈招呼道。
你们?陈牧傻了眼,很明显,母亲知道玉珠在这!难道是他们串通一气?为什么要这样!他又不是没老婆!陈牧怒火攻心,一挥手把碗盘全赶到了地上。
陈妈生气地说:“你干啥啊?!”
“我应该问你们要干啥!”陈牧大声吆喝。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啊?你大哥……已经没了,你离我那么远,柳笑又不能再生了,我这辈子连个孙子都没有,还有什么指望?”陈妈说着,坐在凳子上哭起来。
陈牧愣愣地问:“妈!你说什么呢?柳笑怎么不能再生,我们不过是……闹矛盾,又没离婚。”
“你们必须离!她都给你带绿帽了,你还守着她干什么?玉珠多好,都没嫁过人啊,这下跟了你……”
陈牧的头像被电击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陈妈眼神躲闪,说不出话。
陈牧知道自己上当了,飞也似地跑去欣欣房间,抱起她就往车站跑。
6
陈牧到店面时,已是晚上九点,透过窗子,他看到柳笑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流泪,手里是他们的家庭相册。
他拧动钥匙,吓了柳笑一跳。
“陈牧,你……你怎么?”柳笑站起来惊讶地问。
还没等陈牧开口,欣欣已经扑进柳笑怀里。一声妈妈叫得她泪珠子直滚。
把女儿送进里屋后,柳笑重新回来看着陈牧。
“笑笑,你告诉我,那事是不是真的?我要听实话!”陈牧满眼期待。
柳笑嘴唇紧闭,似在摇头又像在点头,弄得陈牧难受极了。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陈牧哥,那事是假的!”是六子的声音。
柳笑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陈牧笑着流出眼泪,他过来拍了拍六子的肩膀,道了声谢。
原来,自从陈牧大哥去世,陈妈就开始来做柳笑的“工作”。
本来有大哥在,陈妈自然不着急传宗接代的事儿,可大哥突然没了,抱孙子就成了空想,她必须要采取行动。
柳笑年轻又心软,能理解婆婆的心,可她有劲儿使不上啊!
前几年,柳笑再孕过一回,但孩子没保住,不但如此,医生还告诉她,之后很难受孕了。
这事儿,她没敢告诉陈牧。一来她怕他难过,二来,她腿瘸,自卑心作祟,怕陈牧也会想要儿子,会因此离开自己。
直到婆婆找上门,柳笑觉得不能自私地让老人干等,所以才导演了这场戏。
陈牧心疼地搂住柳笑说:“我有你和欣欣就足够了,怎么会嫌弃你啊?”
六子在一旁也笑着附和:“幸亏我看到陈牧哥就跟了进来,一早我就说不能这么干,还好没出什么事,要不,我可成千古罪人咯。”
出/轨的话是六子传出去的。
如果陈牧真的带着女儿走了,柳笑也不会怪他。她知道陈牧会好好对女儿的,只要让他恨她,他就能重新开始。
陈牧搂柳笑的胳膊突然松了,柳笑敏感抬头望他:“怎么了?是……已经出了事?”
陈牧皱眉,不敢应答。他怕一张嘴,失而复得的幸福就会灰飞烟灭。
柳笑小脸青紫,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陈牧不想瞒三瞒四的,索性鼓起勇气把玉珠的事坦白了。
柳笑身子一晃,差点跌倒。
可她还是稳了稳神,站定了说:“我和你一起去东北,解决这件事。”
她眼神里都是坚定,看得陈牧鼻子发酸。
两人到家时,陈爸正坐在门槛儿上抽烟,陈妈妈则在一旁唉声叹气。
见儿子媳妇回来,老人佝偻着背迎上来,却欲言又止。
“妈,玉珠在哪?”柳笑开口问。
“她……”
“她就是个骗子,那天晚上,陈牧喝得烂醉,啥也没做,你放心吧弟妹。”
陈妈还没说话,陈牧的二姐已经跑进来,抢了话头子。
一家人怔怔看着她,二姐卷起袖子,豪爽地说:“那个玉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我就死烦她那娇滴滴的样儿,没想到爸妈都被她给骗了!
我打听过了,她之所以一直没结婚,其实是在外头结过了,她回来就是为了骗婚赚钱的!反正爹娘都没了,也没什么顾忌,就着老家这些人可劲儿地祸害!
我找人一吓唬,她就什么都说了,所以,你们都不用担心了。”
二姐挥舞着手臂,稀里哗啦说得柳笑心里暖烘烘的。陈妈直骂自己不应该重男轻女,陈爸也上前说自己不应该错信玉珠。
柳笑摆摆手,含泪笑说没关系。
她内心何尝无愧?如果不是自己意志不坚定,不相信陈牧的感情,又怎会有后边一摊子事儿?
话说回来,夫妻之间最为首要的就是信任,没了它,再好的婚姻也是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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