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上海。
外滩和东方明珠的灯已经暗下去,大多数人或许早已进入梦乡,或许还拿着手机睡眼惺忪地刷着,贪恋城市生活里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点时间。
但城市还没有完全沉睡。
凌晨还亮着灯的办公楼。
高层办公楼里,还有亮着灯加班的通宵办公室,道路维修的工人们正在施工;
再晚一些,水果市场的摊主们开始清货,环卫工人开始上班,早点铺的店主开始准备早餐……
通宵作业的工人们。
看似安静的时间里,城市的夜晚由他们接管。
上周末,我在凌晨三点的上海采访了一些仍在工作的人们,他们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点击视频,看看凌晨三点的人在干什么。
“一天睡三四个小时,是常态。”
“早上九点上班,开始洗盘子,晚上九点多下班,十点多到这里来收纸箱,收到三点多回家。”
淮海路附近,一位收着纸箱的大姐告诉我,她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收纸箱的大姐,每天打两份工。
她动作麻利地往三轮车上摞起的纸箱上撒着水,再放上新的箱子。
对于他们而言,作息并不是只像倒了个时差,白天睡觉、晚上工作,他们被时间催促着,赶紧上班,赶紧下班,赶紧抓住仅有几小时的睡眠时间。
“白天肯定睡不好,外面热闹,还要起来吃饭。”附近的管道工人师傅说,他像这样夜间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
晚上睡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奢望。
晚一点遇到的送奶工大哥边往箱子里装着玻璃罐子的牛奶,边告诉我,“在这里打几份工很正常。”
他每天都在这里运送牛奶。
“累一点没关系,一家人要在一起。”
“家人”是他们在和我聊天时频繁提到的词。
在“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的回答上,他们很少想到自己。
维修管道的师傅和他的工友们一起从老家安徽来上海二十多年了,老婆和孩子都在安徽,而即使相隔很近近,平时也忙到只有过年才会回一次家。
我采访了十多位晚上工作的人,只有一位维修工是家人都在上海的,他告诉我,“累一点没关系,一家人要在一起。”
维修工师傅,只有他的家人在上海。
附近收塑料纸板的叔叔今年六十多岁了,为了给孩子买房子,和老婆一起从老家来上海,他身体不好只能做些简单的活,妻子白天上班,他们几乎都碰不到对方。
我问他们,这么辛苦,值得吗。
“值得。”
他们毫不犹豫。
“如果一周不上班,最想干什么?”
“睡觉。”
“好好睡一觉吧。”
我问这些在凌晨工作的人们对于休息日的设想,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告诉了我这个答案。
世贸附近的地下车库,我碰到位值夜班的师傅。
他表情总是乐呵呵的,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地把手机外放的歌关掉了,是首我不记得名字的老歌。
“也没人陪我说话。”
“晚上困的时候,就放会歌。”
值夜班的师傅,走的时候还和我们挥手告别。
半夜工作,意味着很多时候他们都是独自一人,或者说,目光所及的都是在这个时间还在为生活打拼的人们,没有人会闲下来和对方说几句话。
“没办法。”
在去下一个目的地的路上,偶然碰到一位卖花的老奶奶。
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她骑了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因为破旧而发出生涩的声响。
看到我和一起采访的同事,她倒回来说,“终于见到活人了”。
几束蔫了的花躺在她的自行车篮里,她拿出一把塞给我,说给多少都行,花卖不出去了。
卖花的老人,和她车筐里的花。
我买了一些花,她索性坐在花坛边,开始告诉我,家里老头子生病了,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晚出来卖花。
“没办法。”
老人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腿说,“我这个腿也不行了。”
凌晨四点半,巨鹿路的夜场刚好快到散场的时间,喝醉的男男女女摇摇晃晃地鱼贯而出,或还蹲在路边醒酒,或被服务员搀扶着塞进了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
人声鼎沸的酒吧,和等待着顾客的代驾小哥。
车程不过十分钟的两条街,仿佛是两个世界。
夜场门口有年迈的耍猴人,带着小猴子和顾客合影赚钱,同样是晚上十点多出来,站到了现在。
我说,猴子也挺困了。
他摸了摸猴子的头,回答我,没办法。
酒吧门口的耍猴人。
凌晨五点半,静安寺附近通宵营业的麦当劳里,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人们陆陆续续地醒来,他们中有风尘仆仆的背包客,有无处可去的流浪者,也有就是不想回家的人们。
对他们来说,短暂的可以逃避的夜晚已经结束了。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天就完全亮了。
刚刚天亮的静安寺。
日升日落依旧,城市的车水马龙也依旧,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些通宵工作的人们,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忙着。
不过对于工作了一晚上的他们而言,终于到了一天里可以休息的时候了。
作者:曲玮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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